文图｜刘映伯

(资料图)

胶东民间为庄稼祈福，供奉“狐黄白柳灰”五仙，分别是狐狸、黄鼠狼、刺猬、蛇和老鼠。小时候，每到春节，姥姥就会发面做枣饽饽、豆饽饽、莲子、长岁，还有圣虫。这圣虫通常就是白仙刺猬，放在柴垛或面缸里，保佑柴火和粮食富余不断。五仙当中，鼠和蛇我都尝试养过。没成想，几天前居然与圣虫刺猬有了一段奇缘。

端午节（又称端阳节）傍晚，我在楼下等我先生一起出去，他却在台阶上停下来喊我。原来在台阶一角有一只鹅蛋大小的棕色刺球。先生说这是只没长大的小刺猬。我惊喜地叫了一声，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摸了摸。果然背上刺不够硬，偏细偏软。猜透我心思的他说，有袋子或盒子装么？最多养两天就放了它吧。

见他主动开绿灯，我喜出望外。要知道在农村长大的他从小饲养过多种小动物，一直不愿意我养宠物——嫌不卫生又麻烦。我一边答应着，一边飞快地找来个纸盒，把刺猬请了进去。因是端阳节遇见，所以我们将它命名阳阳。先生无心的一句：刺猬妈妈不会到处找她孩子吧？仿佛像刺猬的刺轻轻扎了我心一下，我心虚地说，也许就像小区院子里那么多的流浪猫一样，是只流浪刺猬呢？

先解决住房问题吧，我后悔把原来养猫的窝送了人。我们找来一大一小两个纸箱，将四周开了一圈“小窗”，铺上干净的纸壳。分别做白天和晚上的蜗居。我揣摩：可能先生感觉我因孩子去外地上学的寂寞，才默许了我的“爱心”。

我赶紧百度刺猬的食谱——从昆虫、鸟蛋到蜗牛、蚯蚓特多特杂，但一时无法找到。于是找来鲜蔬菜叶、甜杏、熟花生米和几块肉片给它，都不受欢迎。这么小，恐怕要喝奶吧？天呐，我可不存刺猬奶呀！偏巧家里牛奶刚喝完，先拿酸奶试试？用两个小碟子，分别将水和酸奶都放了进去。过了一会儿，阳阳两只前爪踏进碟子，嘴巴同时品尝起了酸奶。见它开始吃东西，仿佛像看到厌食的幼儿张口吃饭让我高兴。我满心欢喜地一边招呼先生来看，一边暗想，再养两天说不定他就改变原来主意而让我继续饲养下去呢！接下来我换成装点心的小塑料盒，将边框剪矮。倒进楼下刚又送来的牛奶，却看它已在箱子一角缩成了一个刺球，睡着了。

看着它呆萌胆怯的样子，我心里对它产生了既喜欢又怜悯的涟漪，脑子忆起了著名画家李燕先生一篇短文《刺猬赋》：“刺猬者何等物耶？……其色无光 ，其貌不扬，鲜见于显达之场，每隐于草莽苍苍；呼朋而欠三步之声，疾行了也无奋蹄之响；伪亲者叹无贴身之处，欲骑者令畏丰臀之伤，欲捉者自恨天生肉掌，欲咬者难觅下嘴之方；彼万兽无一衘之为仆，其目中也无一兽为王；常蜷缩而并非示弱，偶伸腰也不为逞强；既无头角峥嵘之望，也无坚齿利爪之狂；逢得天暖与天同乐，时至地冻穿地而藏，乐时何贪三餐余富，藏时岂做一枕黄梁？着文不在雅颂，入画不登高堂；生而从心所好，归而捐驱歧黄。……百姓列吾于灵祥。”

瞧着眼前酣睡的刺猬小宝宝，我想它就像其他所有哺乳动物的婴儿期一样，大部分的时间都必须睡觉。我的心又被那只看不见的刺猬刺给扎了一下！这小生命太脆弱了！一来我不确定能否把它养大，二来让它这么早地离开妈妈，做个小囚徒肯定不快活。

接下来，验证了我的担心。吃过、睡过，稍有力气的阳阳，开始各种越狱的尝试，用它短短的四条腿，张开五个小脚趾，拼命朝上爬，并发出尖细的抗议声。待它重又力竭地睡去，我轻轻盖好盖子，回到卧室，侧耳听了一会儿，不安而愤愤的叫声终于停了。

次日一早，急急查看，阳阳依旧睡着，但箱子满是碎纸，一片狼藉，可想见昨夜的不太平。我决定早饭后就将它原地放生。来到昨天发现它的地方，我把有点懵圈的它从箱子里请出来，牛奶放一边。看到它在花坛边愣了一会，转身进入灌木丛。只听得草叶沙沙声渐远。

整个白天，我都若有所失。傍晚时分，我两手满是采购回来的东西，走过楼下台阶。忽听绿化带里草叶沙沙作响，我像被电着了似的钉在了原地。东西不敢马上放下，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。我弯腰探身细看，在枝叶缝隙处，一只四倍大的刺猬妈妈和她的宝宝，正旁若无人地四处游逛！我屏住呼吸，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，摸出手机，赶忙抓拍。只见呆头呆脑的小阳阳，学着妈妈的样子，东嗅嗅，西闻闻，不觉间，离妈妈远了，离我更近了！难道要过来和我说“哈喽”吗？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怦怦心跳。小声对阳阳说，别再远离妈妈了，快回去！仿佛听懂了我的话，它向妈妈方向折返。那心大的妈妈，却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。

目送刺猬母子回到灌木丛深处的我，纳闷刺猬妈妈如何重新找到她的宝宝？是四处疯找，还是原地痴等？无法想象刺猬宝宝怎样向妈妈讲述自己的历险记。但见刺猬妈妈如此淡定从容，仿佛对被两条腿直立行走的人类所掌控的世界是如此地信任！

我想哺乳动物的亲子之爱是相通的，哺育与看护，被母亲视作自己的天职。但爱需要自由的空间，需要适时地放手。就像刺猬寓言里想抱团取暖，却聚散两难的刺猬一样，过于亲近可能会彼此伤害。

记起泰戈尔的一句诗：“你的爱比他们的伟大得多，你让我自由！”也许这就是一直在家乡烟台生活的我尊重女儿的意愿，让她远离家乡外出求学的深层原因吧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闯荡，不也是我年轻时的愿望吗？

作者简介

刘映伯，烟台人，中国金融作协会员，爱好读书、朗诵和写作。作品散见《烟台晚报》《烟台日报》《西南当代作家》《北方诗歌》《神州歌报》《大渡河》《祁连风》等。2019年获烟台芝罘区“祖国颂”读书朗诵大赛二等奖；2021年散文《未曾远去的前驱者》获省行党庆征文一等奖，山东金融作家协会主题征文三等奖，并入选《金融文坛》2021年12月增刊；2023年散文《青春之回归》获得省行主题征文二等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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